陆遐从没觉得筒子楼外那条小路是这么的长。

    他咬紧牙关,手臂上青筋都爆了出来,用力揽住傅致扬的膝弯,猛地往上一颠,原本滑下去的身体重回原位,他气喘吁吁地吐出口热气。

    蝉鸣聒噪,烈日当空,又正好赶上中午饭点,各家各户的烟筒往外冒着滚滚浓烟,饭香味混着油烟味,滚滚热浪扑面而来,陆遐走了没几步就出了一身汗。

    他脖颈上亮晶晶的一片,发梢不停地往下滴水,掌心滑腻,怕背上那人掉下去,死死揪住他的裤腿,一步一步、极其缓慢地往家走。

    傅致扬原本安静地趴在他背上,察觉到他体力不支,俯在他耳后小声说:“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。”

    他呼吸时带起的温度让陆遐耳后一痒,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,脾气一上来,没好气地嚷嚷道:“闭嘴,再说话就把你扔下去!”

    路面反射着油腻的光,漂着白沫的污水在暴晒下臭气熏天,陆遐皱紧鼻子,忍着恶心加快脚步。

    他后背湿透,汗水把衣服浸得颜色更深,一向洁癖的傅致扬这次反倒没嫌弃,默不作声地垂下头,脸侧贴在他的肩头,视线无意间发现了什么,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湿成一缕的头发垂在耳后,一直被头发遮挡的耳廓此刻清楚地露出原貌——莹白圆润的耳垂后面,有一颗隐秘而微小的红痣。

    看上去像是用笔尖轻轻一点,无意间留下的痕迹。

    傅致扬静静地盯着那颗红痣,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伸出手指碰一碰。

    不过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打消,陆遐正烦着,应该不愿意让他碰。

    傅致扬最终还是移开视线,重新趴回去。

    陆遐的脊背劲瘦利落,肩膀处凸起的那块骨头硌得他有些难受。

    傅致扬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难受,一直堵在心口的酸涩感此刻像是被开闸放出来的洪水,汹涌地席卷他身体的每个角落,让他下一秒就重重地闭上眼,脸埋进陆遐的肩窝。

    陆遐身体一僵,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。

    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声被咽了回去,陆遐握住他膝弯的手紧了紧,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湿热的呼吸和别的什么东西一并落在他的皮肤上。

    少年身上那副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终于露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,硬憋了一路的委屈难过溢了出来,用力咬紧牙关,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陆遐只是顿了片刻,而后若无其事地背着他走进楼道。

    原本打定主意让他自己上楼,现在只得认命地爬楼梯。

    在门口停住脚步的那一刻,陆遐有种万里长征走到头的感觉,虚脱般松了口气,身形不堪重负地摇晃一下,晃晃傅致扬的腿,有气无力道:“下来。”